李渔《怜香伴》研究综述
摘要：《怜香伴》是李渔戏曲总集《笠翁十种曲》中的第一部传奇。关于《怜香伴》主旨的研究主要有“文人相惜”说、“妻妾和谐”说、“女同性恋”说三种观点，而“女同性恋”一说中，关于作者对这出同性恋情的态度则又出现了不同的观点。本文在对国内研究成果进行系统总结的基础上，简要评析了当前研究者的不同观点，以期为进一步的研究提供参考。
关键词：《怜香伴》；李渔；女同性恋
一、文献综述
李渔是明末清初著名的剧作家和小说家，《笠翁十种曲》是他所作的戏曲集。《怜香伴》又名《美人香》，取“以美人而怜美人之香”[1]之意，是《笠翁十种曲》中的第一部传奇，约是李渔四十一岁寓居杭州时所作。全剧共三十六出，不同于其他传奇中才子佳人姻缘遇合的模式，李渔在这部戏曲中以两位美人相怜、相爱、相守为线索，写尽满腔相思，缠绵绸缪，在古代女同性恋书写极度稀少的情况下，可以说是第一部专门以女同性恋情为题材的传奇。
同性情爱作为一种另类的爱情形式，在异性恋主流社会中往往遭到贬低和漠视，同性恋文学一直处于传统文化的边缘地带。明清时期同性恋逐渐发展为一种社会风气，出现了大量同性恋题材的文学作品，其中大部分是以男同性恋为题材，不仅有小说合集，甚至出现了长篇巨著《品花宝鉴》，而与之相比女同性恋创作则寥寥无几。据统计，明清时期涉及同性恋的作品有一百多部，而其中出现女同性恋的仅有十部左右[2]，其中一些只是有女同性性行为的描写，并不能称之为女同题材的作品。研究同性情欲历史的专著中同样大部分研究的是男同性恋，女同性恋只能作为同性爱的补充。在这种女同性恋情几乎被完全忽视和不被认可的背景下，李渔创作的传奇《怜香伴》却以摒弃“欲”而追求“情”的形式颠覆了以往对于女同性恋的塑造，并以二美共侍一夫的情节将女同恋情纳入传统异性婚姻中，其中两女慕色怜才、生死相随的情感发展可以说是真正意义上的女同恋情的呈现，成为了古代文学中描写女同性恋的经典之作。
历来对《怜香伴》的研究大多在于戏曲方面，对剧作内容和主旨的研究比较少。传统的观点认为《怜香伴》的主旨有“文人相惜”说和“妻妾和谐”说。[3]杜书瀛在谈《笠翁十种曲》校注时说关于《怜香伴》的同性题材，过去他不这么看，一般人也不这么看，[4]早前研究者多将其看作因妻妾相怜而产生的一出“双美”佳话，将剧作中两位女主角之间的情感视为妻妾之间因互慕才华而产生的欣赏与怜惜之情，将两女为达相守的目的共事一夫的剧情安排看作是为传统异性恋体制服务的新型妻妾关系。后来则有少部分学者提出了“女同性恋”之说。
荷兰汉学家高罗佩最早指出《怜香伴》是一部专门描写女同性恋的作品，“在一个大量的女子被迫生活得很近的社会里，女子同性恋似乎相当常见。明代的作家李渔就以此为主题创作了一出戏剧，题为《怜香伴》。”[5]张晓军在《李渔创作论稿》中较早指出了女同性恋题材：“《怜香伴》说白了也就是同性恋，题材不可谓不奇，相交的方式亦不可谓不巧。”[6]矛锋在《人类情感的一面镜子：同性恋文学》中也称其“开同性恋描写之风”[7]。以上学者都将早前研究者惯于忽视、态度模糊的另类爱情一语道出，认为其是一部女同性恋传奇，李渔创作《怜香伴》的初衷是写闺阁之恋。但是这些都是在研究李渔作品时所提及的，对《怜香伴》的单篇研究却很少，直到台湾学者许剑桥的《女女出发，女男女抵达：李渔lt;怜香伴gt;中女同性爱的完成》一文[8]，剖析了女女是如何互慕诗才、自订婚约、坚守盟誓，最后通过隐藏于异性婚姻之下的方式完成女同性爱的过程，将崔笺云与曹语花两个女子之间的至情展露出来。台湾学者单文惠在《lt;笠翁十种曲gt;研究》中则提出剧作中男主角的存在是为了成就笺云与语花而设，在两女的恋情中发挥的是工具和媒介的作用，他在剧中的功能“是一座桥梁，是两旦结合的媒介，透过这座桥梁崔笺云与曹语花才能永远地相聚”[9]，从夫妻之情不敌两女情谊的角度证实了剧作中女同性恋情的存在。
不少研究者仍然反对“女同性恋”之说，如《李渔lt;怜香伴gt;非“同性恋”说》一文认为“《怜香伴》只是对小说戏曲中常见的一男二女婚恋模式进行翻新，用尖新奇巧的方式表现二位女子的友情，并非同性恋故事”[10]，《论李渔“怜才”“劝妒”的思想——兼驳lt;怜香伴gt;传奇“女同性恋说”》一文，从李渔的生平经历和其他作品出发，认为“《怜香伴》传奇虽然有着新奇的情节外壳，但仍秉承着lsquo;怜才rsquo;、lsquo;劝妒rsquo;的精神旨归”[11]，将女主人公之间的情感完全归于互怜的妻妾情谊，并从少数描写异性婚姻的文本中加入个人理解，得出夫妻情为真、女女恋为假的结论，刻意忽视了两女之间超出姊妹之情的相互吸引，曲解了文本本身体现出的非同一般的女性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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